从全球来看，尽管国际社会在渔业管理和栖息地保护方面取得了一些进展，但许多海龟种群依然处于濒危状态。在中国，海龟长期以来是近海生态系统的标志物种，但由于快速的经济发展和高强度的人类活动，其生存状况尤为严峻。近岸海域的渔业捕捞、产卵沙滩和觅食海域的退化乃至丧失，共同构成了对其生存的巨大威胁，导致野外海龟种群数量急剧下降，部分产卵地甚至功能性灭绝。

　　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小编注意到，一项由海南师范大学史海涛、林柳，以及斯坦福大学Larry Crowder等学者合作完成的评论性研究，近期发表在《自然综述：生物多样性》（Nature Reviews Biodiversity）期刊上，该研究指出，中国在海龟保护方面过度依赖圈养和人工繁育等方法，但这些方法对于拯救国内极度濒危的海龟种群而言，功效证据极少。研究人员指出，如果中国致力于恢复海龟种群数量，应减轻对人工繁育和放归的重视，转而聚焦于解决导致种群衰退的根本威胁。

　　尽管全球部分曾受威胁的海龟种群在过去十年中有所恢复，但世界范围内仍有许多海龟种群数量持续面临严重下降。在中国，由于长期的过度捕捞和栖息地丧失等压力，海龟已变得极为罕见。然而，中国的保护努力并未着重应对这些威胁的根源，反而将重点集中在实施大规模的圈养和人工繁育计划上。

　　该研究提及，圈养放流（head-starting）是一种在孵化后将野生幼龟在人工环境中饲养至较大体型再放归野外的方法，旨在提高幼年的存活率。这种方法一度在多国流行，但现今大多已被放弃，主要原因在于它需要投入大量资金，却对海龟种群恢复贡献甚微。研究者举例指出，北美在1950年代至1990年代实施的两项主要圈养放流项目，鲜有记录到放归的海龟成功回来产卵，只有当政府将重心转移至保护产卵场和觅食栖息地、以及采取措施预防渔业误捕等主要威胁后，这些目标海龟种群才开始复苏。

　　与圈养放流从自然孵化开始不同，人工繁育（captive breeding）是从野外捕获成年海龟，使其在人工环境中完成交配、产卵、孵化和幼体饲养的整个繁殖周期。这种方法类似于畜牧业模式，旨在批量生产后代，然后放归以补充野外种群。然而，将人工繁育的幼龟放归野外可能比圈养自然孵化的幼龟更具潜在风险。由于在人工环境中，海龟生活拥挤，且缺乏自然光照、昼夜节律、温度波动和捕食者等自然要素，可能导致它们在野外环境中失去适应能力。此外，海龟的人工繁育技术门槛极高，目前仅实现了第一代繁育，这意味着持续的人工繁育计划将不得不依赖于不断从野外捕获成年海龟来维持种源。

　　尽管有充分证据表明圈养放流和人工繁育作为海龟的主要保护工具效能并不理想，但包括中国、印度尼西亚、泰国、荷兰和开曼群岛在内的许多地区仍在推广这些项目，它们往往获得了大量财政支持、也收获了媒体的广泛报道。

　　在中国，以广东省惠东国家海龟自然保护区为例，该保护区自1987年以来，已放归超过6.5万只圈养的绿海龟（Chelonia mydas），但至今没有记录到回来筑巢的案例。随着野生成年海龟上岸筑巢的数量持续下降，保护区在2017年将重点转向了人工繁育，从全国各地收集了约300只野生成年海龟进行圈养，并计划在2029年实现年产10,000只海龟幼体的目标。

　　研究者认为，中国官方和民间都可能错误地相信通过大规模人工繁育可以弥补野外濒危动物种群的衰退。当前的《野生动物保护法》（2022年版）鼓励人工繁育，其中第25条支持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的人工繁育，第26条鼓励政府部门将人工繁育的野生动物放归野外。这种政策倾向导致了许多海洋公园、水族馆和动物园打着“恢复和繁育海龟”的旗号进行非法海龟交易。

　　海龟于2021年被列为中国的“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本应受到最严格的保护。然而，研究者强调，由于人工繁育同时也驱动了对野生种群的非法捕捉，因此将人工繁育作为主要保护手段的做法在理念上存在误区，同时还分散了对威胁种群生存的根源因素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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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研究团队认为，如果致力于恢复其濒危海龟种群，应尽快从《野生动物保护法》中删除“鼓励重点保护野生动物物种人工繁育”的条款，至少对海龟物种不应鼓励，并从相关政府和地方政策中消除对这一做法的支持。鉴于海龟人工繁育作为恢复野生种群的主要手段缺乏科学依据，研究者建议应严格规范此种行为，而非国家层面鼓励。

　　研究者提出，中国海龟保护策略应进行根本性转变：必须优先考虑栖息地恢复、保护成年海龟以及社区共同管理，同时将人工繁育严格限制为辅助措施。他们肯定了中国现行的一些保护措施，例如打击非法海龟贸易、在繁殖季实行三个半月的休渔期以及保护产卵场，认为这些措施非常有效，应予持续并进一步加强。此外，为实现海龟种群恢复目标，需要对买卖野生海龟及其卵（声称为繁育目的）的非法活动（包括来自邻国的贸易）采取严厉的执法行动。未来措施应禁止水族馆、海洋公园、动物园和养殖场对任何野生海龟进行出售、拥有和转让。其他建议还包括建立以海龟为旗舰物种的海洋国家公园，以提升保护区生态环境的完整性；加强科学研究，为保护提供有针对性的理论基础和实践指导；并加大宣传教育力度。

　　感兴趣的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读者可以参看该研究的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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